溯魂寻源 寒气扎着骨头缝儿。
沈沧澜裹在霉草味的厚皮子里头浑身的骨头跟散了架再被冰粘起来似的又沉又麻一丁点热乎气儿都攮不住。
他那张肿得油亮的脸上眼皮哆嗦着掀开一条缝儿视线跟糊了层油似的在冰冷的石头屋子里头乱转死活找不到个扎眼的东西定神。
那点子把他骨头芯儿烧得冒烟的毒火是压住了叫一桶冰水浇透了的炭堆子烟还在丝丝缕缕地往上冒。
胳膊后背腰眼…身上被破开的那些裂口结了一层油亮的暗红冰壳子碰都不敢碰一下。
脑子更是一盆浆糊昨晚上天塌地陷的血海石碑、喷火冒烟的骨头椅子像冰渣子一样在里头乱晃悠晃一下脑仁就一阵抽抽仔细扒拉又啥都想不囫囵了。
他嘴干得能冒出烟来喉咙里堵着一团滚烫的糊味像烧穿了喉咙才灌下去的硫磺渣子。
洛云归盘膝坐在屋子的冷石板上身影跟一块冻透了的墨色石碑似的杵在昏暗里。
霜溟剑搭在膝上鞘上那层冰蓝寒气流转得异常安静一丝涟漪都不带起。
连那串冰蓝穗子尖尖上挂的细小霜粒儿也凝住不动了。
冷。
沈沧澜费力地吸进一口冰冷空气想把喉管里那坨火烧似的粘糊气吸凉了压下去结果只刮得嗓子眼火辣辣地疼。
他的身子僵得跟冻住的河面一样板正浑身的筋肉在睡梦里却像钻进去了无数的活蛆自个儿抽搐着弹动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蹭在他僵硬的脊梁骨上疼得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丝破气声。
“师父……水……”声音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沙哑撕裂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干呕后的气息。
没回应。
石屋子里头静得能听见自己血脉突突跳的动静还有骨头节因为冻僵了互相磨蹭发出的极轻微的“咔……咔……”声。
沈沧澜不敢转头。
那只还能翻动点儿的眼珠子斜着向上瞟视线艰难地穿过汗水血痂糊住的睫毛模模糊糊地扫向屋子当央那个如同被冰凿出来的墨色轮廓。
喉咙里火烧火燎的那股劲儿更猛了跟点了炮仗捻子似的顶上来。
“……水……”他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更小了掺着一股子自己都压不住的、野狗似的那种委屈巴巴的呜噜音。
那墨色的影子没挪地方。
只有她搭在剑柄上的手指关节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指尖没抬起来只是像冰面上一点雪花抖落细微得可以忽略。
无声无息地一股子比屋里头寒气更刺骨三分的冰凉气流顺着光溜溜的、死气沉沉的地面溜了过来。
细得像发丝儿贴着地皮裹着冷风悄没声地就缠上了沈沧澜那只搭在冰冷地皮上的手背。
他那只沾着黑乎乎血痂、冻得裂了无数道血口子的手猛一哆嗦!像被冰针狠狠扎了心窝子!一直憋在喉咙管里那团子滚烫腥膻气被这透骨冰寒猛地一激! “唔……噗!”一口暗红色、粘稠得像化了的铅块似的东西再也兜不住混着黏糊糊的黄水狠狠呛喷出来劈头盖脸砸在他身下的白毛皮子和冻硬的石头地上! 滋啦—— 那摊脏东西一沾地儿立马腾起一股刺鼻又古怪的白烟子混着硫磺烂肉和血锈的臭气冲得人脑仁儿发胀!热浪混着腥臭在冰冷的石屋里头冲开一条道。
白烟翻腾了几息才慢慢稀薄散去。
地上留下老大一滩东西不是水更不是血块。
中间那部分像泼洒开的一大坨没冷透的沥青粘嗒嗒的边缘冒着极其细小、肉眼几乎看不到的小泡儿发出细微的“噗噗”声像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滚。
更邪性的是在这坨污秽四周的地面上还凝结出一圈极其锋锐的暗红色冰晶颗粒!如同带毒的盐霜冷冷地圈着中间那滩犹自在微微蠕动的污秽核心。
烟散了那股子钻心的燥热劲儿跟着退下去一大截。
沈沧澜像条被抽了骨头的鱼瘫在玄熊皮子上嘴大大张着露着冻僵的、挂着血丝儿的牙根一声叠一声地扯着风箱似的吸冷气。
洛云归悬在霜溟剑鞘上方的指尖终于微微一动。
不是对着沈沧澜。
而是极其缓慢、稳定地抬了起来并拢如刀刃。
在身前空无一物的、冰冷的空气里无声地向前——虚虚一划! 刺啦—— 一声轻微的、如同撕裂布帛的声响清晰地在沉凝死寂的石室中响起! 被那指尖划过的冰冷空气骤然扭曲、波动!仿佛平静湖面被无形的刀刃切过!一道极其狭窄的、边缘泛着冰蓝微光的虚空裂缝凭空出现!裂缝内部并非空洞的黑暗而是涌动着无数极其细小、如同活物般明灭流转的晶莹冰丝! 她指尖探入那片涌动着冰丝光芒的缝隙之中。
再抽出时两根冰玉般的修长手指之间已稳稳夹住一物。
那是一卷极其古旧的……玉简? 约一尺长短通体呈现出一种如同沉淀了亿万年时光、被冰雪反复浸透又阴干的深沉灰白色。
玉质早已失去了光华表层坑洼遍布布满了如同干涸海床般的皲裂纹理。
玉简一端用某种早已风化脱色的陈旧乌黑绳草粗略缠绕了几圈。
简身没有半点雕琢修饰却隐隐透出一种远古冰川般沉重压抑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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