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海浮沉我的三十年仕途笔记第101章 真实的重量
返回老陈家的路上我的脚步异常沉重。
那碗稀薄的红薯粥仿佛不是喝进了胃里而是化成了一块冰冷的巨石沉沉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村西头那些家徒四壁的景象老太太惶恐的眼神小女孩枯黄的头发还有废砖窑里那些压抑的倾诉老陈账本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所有这些碎片在我脑海里疯狂地旋转、碰撞最终汇聚成一股几乎要将我淹没的洪流。
这就是“真实”的重量吗?它不像文件上的数字那样轻飘飘不像汇报材料里的措辞那样圆滑。
它是如此具体如此尖锐带着贫困的粗粝质感带着血汗的咸涩味道带着无声呐喊的震耳欲聋。
我把自己关在老陈家那间简陋的厢房里拒绝了刘富贵再次“热情”的拜访邀约。
窗外是山村里寻常的午后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犬吠但我的内心却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波涛汹涌无法平静。
我摊开笔记本那一页页潦草的字迹此刻仿佛都有了生命。
它们不再仅仅是墨水留下的符号而是老耿头沟壑纵横的脸是狗蛋爹愤懑的眼神是老太太颤抖的双手是无数个“沉默的大多数”无声的期盼。
“摊派”、“白条”、“空巢”、“失学”……这些词汇像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眼睛。
我想起在大学里和陈默、赵瑞龙他们激扬文字讨论家国天下探讨理想与未来。
那时我们认为凭借知识和热情就能扫清一切障碍建设一个崭新的世界。
可现实呢?现实是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还有无数像山坳村这样的角落那里的百姓还在为最基本的生存而挣扎还在被各种不合理的负担压弯了腰。
而我一个刚刚走出校门、踏入机关的小小办事员能做什么?我的这份报告即便写出来递上去又能改变什么?会不会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小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泛不起就悄无声息地沉没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我的心脏。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此行的意义。
揭露问题?然后呢?问题就能解决吗?会不会反而给这些信任我的村民带来麻烦?刘富贵那双精明的眼睛仿佛就在窗外某个角落盯着我带着嘲弄和警告。
“林干部”老陈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热水脸上带着担忧“一下午没动静没事吧?” 我抬起头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得很。
“没事陈支书就是在……整理材料。
” 老陈走进来把碗放在桌上叹了口气:“唉看你这样子心里指定不痛快。
俺知道你看的那些听了那些心里不好受。
咱这地方就是这样……” “陈支书”我打断他声音有些沙哑“你们……一直就这么忍着吗?就没想过……向上反映?” 老陈苦笑了一下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反映?跟谁反映?村跟乡反映乡跟县反映一层一层到最后还不是石沉大海?搞不好反映问题的人先倒了霉。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前两年邻村有个后生不信邪跑到县里告状说村里账目不清。
结果呢?状没告成回来就被找个由头打了一顿家里的地也被各种刁难最后没办法只好也出去打工了。
” 他说的很平静我却听得脊背发凉。
这就是基层的现实吗?反映问题的渠道看似畅通实则壁垒森严甚至充满了不可预知的风险。
这让我更加意识到我手中这支笔的分量。
或许我这样一个“省里来的”身份是打破这层壁垒的微小可能。
“林干部”老陈看着我眼神复杂“俺知道你想做点事。
可这事……难啊。
你得想清楚。
” 想清楚?我怎么可能想得清楚!一边是良知和责任的重压一边是现实和风险的考量。
我的内心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激烈地搏斗。
一个声音在说:林致远你人微言轻何必螳臂当车?把看到的情况稍微修饰一下写个不痛不痒的报告交差你好我好大家好何必自找麻烦?另一个声音更大、更响亮的声音在呐喊:林致远!你看看那些乡亲!听听他们的声音!你手里拿着笔坐在能接触到上级决策层的机关里如果你都选择沉默都选择明哲保身那还有谁会为他们说话?你对得起你寒窗苦读的初衷吗?对得起脚下这片生你养你的土地吗? 我想起父亲那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送我上大学时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着我只说了一句:“娃出去了别忘了本。
”忘了本?我的本是什么?不就是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吗? 我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傍晚的山风带着凉意吹拂着我发烫的脸颊。
远处山坳村依旧沉默地卧在群山之间夕阳给它镀上了一层悲壮的金红色。
不我不能沉默。
这份“真实的重量”既然压在了我的肩上我就必须把它扛起来尽我所能地把它带到它该去的地方。
哪怕最终结果不尽如人意哪怕前路荆棘密布我也必须去做。
这不仅是为了山坳村的村民也是为了我自己的良心为了我那份尚未被磨灭的理想。
我转身回到桌前重新拿起笔铺开稿纸。
这一次落笔不再有丝毫犹豫。
我知道我要写的将不再是一份四平八稳的调研报告而是一份沉甸甸的、带着泥土气息和血泪控诉的—— 《关于清河县山坳村农民负担及基层治理若干问题的调查与思考》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声音像誓言又像战鼓。
喜欢官海浮沉:我的三十年仕途笔记请大家收藏:()官海浮沉:我的三十年仕途笔记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本文地址官海浮沉我的三十年仕途笔记第101章 真实的重量来源 http://www.cjmaimai.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