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来后第13章 初三那年二
他在院子里站了很久直到身上有点冷了才回屋。
母亲已经睡着了呼吸声比晚上均匀了些。
他躺在炕的另一头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全是课本上的知识像一群调皮的萤火虫在黑暗里飞过来飞过去。
他知道自己明天还得早早起床还得走那条布满露水的路还得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
他知道母亲明天还得去地里还得为了几棵玉米跪在地上还得在夜里疼得睡不着觉。
他知道父亲还得在工地上扛钢筋还得省吃俭用把钱寄回家还得在梦里想念这个家。
这些他都知道。
所以他必须得努力。
张宇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黑暗里他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说:一定要考个好成绩一定不能辜负他们。
窗外的鸡叫了第二遍那声音在寂静的黎明时分显得格外响亮仿佛是在催促着黑夜快快离去。
张宇躺在床上虽然紧闭着双眼但意识却已经渐渐清醒过来。
他静静地聆听着窗外的动静鸡叫声此起彼伏一声接着一声似乎永不停歇。
随着时间的推移鸡叫的频率越来越高声音也越来越响亮仿佛是在告诉人们天快要亮了。
终于鸡叫到了第三遍这一次的叫声比前两次更加急促和高亢。
张宇像是被这声音惊醒一般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有些迷茫地扫过房间然后定在了窗户上。
窗外的天色依然昏暗但与之前相比墨色已经淡了一些。
天边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鱼肚白就像是被谁不小心泼了一碗米汤那白色的痕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张宇凝视着那片鱼肚白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他轻轻地转过头侧耳倾听着母亲的呼吸声。
母亲的呼吸声比昨夜要沉稳一些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惊醒了母亲。
外屋的水缸结了层薄冰他舀水时冰碴子撞在搪瓷缸上叮当作响。
喝下去的水带着冰碴激得他牙齿发酸却让混沌的脑子彻底清醒了。
书包里的课本还带着昨晚夜幕里的体温他摸了摸最底下的成绩单边角已经被体温焐得发软。
推开门晨雾漫过脚踝带着湿冷的土腥气。
院墙边的菠菜地里母亲新栽的菜苗裹着露水叶片上的绒毛看得一清二楚。
他蹲下来数了数一共三十七棵每一棵都栽得笔直土坷垃碎得像筛过的面。
张宇喉咙发紧从柴垛里抽了根粗柴塞进灶膛又把散落的碎柴归拢好。
指尖触到母亲劈柴时留下的木刺扎得生疼他却不想拔——这点疼比母亲腰上的疼轻多了。
走到石桥时李娟的手电筒光柱在雾里晃悠像只不安分的萤火虫。
“今天雾大我多等了会儿。
”她把手里的烤红薯往他手里塞“我妈今早烤的甜得很。
” 红薯烫得他手心发麻甜香混着雾气钻进鼻子。
他想起上次母亲蒸红薯特意把最软的那块留给他自己啃着带硬心的。
“谢了。
”他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眼眶却有点发热。
两人踩着雾往前走鞋底子沾了泥越来越沉。
李娟忽然说:“我爸昨天去乡医院看见你妈了。
” 张宇的脚步顿住了。
“她去医院干嘛?” “好像是拿止痛药”李娟的声音低了些“医生让她拍片子她说地里的麦子该追肥了没舍得。
” 雾气钻进领口凉得像冰。
张宇把红薯往嘴里塞得更急甜腻的淀粉糊在喉咙里咽不下去。
他想起母亲夜里翻身时压抑的呻吟想起她总说“老毛病了忍忍就过去”原来那些“忍忍”里藏着这么多没说出口的疼。
早读课上张宇的声音比往常更响。
英语单词在舌尖滚过像要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他盯着黑板上“距离中考还有98天”的标语粉笔字被风吹得褪了色却像针一样扎在他眼里。
98天他必须要努力学习必须让母亲有底气去拍片子必须让父亲不再用胶布缠满双手。
课间操时他没去操场趴在桌上算那道昨晚没解出来的物理题。
草稿纸写满了半本笔尖在纸上划得太用力戳出好几个洞。
同桌凑过来看:“这题我爸给我讲过用浮力公式反推就行。
” 张宇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吓人。
“怎么推?” 同桌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拿过笔演示。
公式在纸上展开像条突然通了的路张宇拍了下桌子引得前排同学回头看。
“谢了!”他抓起笔飞快地演算手心的汗把纸洇出了一圈圈湿痕。
中午放学他没回家啃着早上带的干馒头在教室刷题。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课本上字里行间仿佛浮着母亲在地里弯腰的影子。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把他架在脖子上和母亲一起去乡里赶集。
他指着供销社的书包嚷嚷母亲咬咬牙买了回家却啃了三天咸菜。
那书包早就破了他还留着放在衣柜最底下像藏着个沉甸甸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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