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凋零于冬下的鸢尾花番外7铁锈与麻木
时间爬行到了十一月末。
弗兰德斯的天空似乎永久性地染上了一种肮脏的铅灰色阳光成了记忆中遥远而奢侈的概念。
寒冷不再是偶尔的侵袭而是成了常态一种湿冷能穿透层层湿透的羊毛军装直刺骨髓。
雨水依旧只是有时变成了冰冷的雨夹雪落在泥泞里让一切更加污浊难行。
长久以来的战斗像一把锉刀反复打磨着所有人的神经。
对于爱丽丝而言炮击的恐惧并未消失但其表现形式已经改变。
最初那种让她全身颤抖、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的惊恐如今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无力的东西。
当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再次响起时她不再像受惊的兔子般寻找根本不存在的安全角落也不会发出压抑的惊呼。
她只是停下手中的动作条件反射般地、默默地贴近身后那被雨水浸泡得冰冷的沙袋墙或蒸汽骑士粗糙的装甲板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体积然后……等待。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空洞仿佛在聆听一场与自己无关的、嘈杂的音乐会。
身体的颤抖从外在转向了内在一种细微的、持续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补给线变得岌岌可危后方运上来的物资越来越少质量也急剧下降。
热食早已是上个世纪的传说。
他们的日常口粮缩减为两样东西:冰冷、凝结着白色油脂的咸牛肉罐头以及硬得能硌掉牙的压缩饼干。
那饼干需要用刺刀费力地敲碎或者含在嘴里用唾液慢慢软化才能勉强下咽。
因为没有稳定的前线也缺乏安全的区域生火煮热茶成了极度危险且被明令禁止的行为。
失去了那口滚烫的、带着熟悉味道的茶汤仿佛失去了最后一点与文明世界的温暖联系。
他们只能就着雨水或水壶里同样冰冷的水艰难地吞咽着这些毫无生气、仅能维持生命的东西。
胃里总是感觉沉甸甸的却又空落落的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
维修队的人数肉眼可见地减少了。
珀金斯淹死在那泥水坑里戴维斯在上次的白刃战中永远倒下了还有两个在一次突如其来的迫击炮袭击中受了重伤被送往后方的医院生死未卜。
原本还算充实的维修队如今只剩下爱丽丝、老约翰和另外两个沉默寡言的士兵。
人数的减少意味着每个人的工作量成倍增加也意味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幸存者心头——下一个会是谁? 蒸汽骑士的状况同样不容乐观。
几台在持续的战斗和恶劣环境中受损过于严重的已经彻底报废变成了巨大的、布满弹孔和锈迹的钢铁残骸歪斜地倒在阵地后方像史前巨兽的骨架。
起初看到这些曾经代表力量与技术的造物落得如此下场爱丽丝还会感到一丝惋惜。
但现在这种情绪也麻木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酷的实用主义。
在老约翰的带领下他们开始系统地“肢解”这些报废的蒸汽骑士。
这工作比日常维护更加艰难和危险。
他们需要用撬棍、切割器和沉重的大锤在冰冷的钢铁上作业拆下任何可能还有用的部件:相对完好的轴承、未受损的液压管、尚能运作的阀门、甚至只是几块形状合适的装甲板。
这些从“尸体”上取下的零件被小心地(如果能称之为小心的话)分类存放用来替换其他仍在战斗序列但状况不佳的蒸汽骑士身上的故障部分。
这就像一场怪异的器官移植手术从一个死去的巨人身上取下零件去维持另一个巨人苟延残喘的生命。
爱丽丝的手上添了许多新的划痕和冻疮指甲缝里塞满了黑乎乎的油污和铁锈。
她拆卸螺栓搬运沉重的零件动作机械而熟练心中却毫无波澜。
这些曾经需要精心呵护的精密机械如今在她眼中更像是一堆可以拆解、拼装的冰冷物件唯一的目的是让它们能继续移动继续射击继续在这泥潭里消耗下去。
老约翰的变化最为明显。
他话更少了原本偶尔还会冒出的粗砺玩笑也彻底消失。
他脸上深刻的皱纹里似乎嵌满了洗不掉的泥污和油渍眼神浑浊却透着一股固执的专注。
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那几台尚能运行的蒸汽骑士身上。
不再仅仅是故障后的维修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日复一日的检查和维护。
每天天刚蒙蒙亮(如果阴沉的天空能称之为天亮的话)他就会爬出潮湿的栖身之所拿起他的工具开始例行公事。
他会用油布反复擦拭骑士的关键关节尽管雨水很快又会将它们打湿;他会用小锤轻轻敲击装甲板聆听声音判断是否有内部裂纹;他会检查每一个看得见的螺栓是否松动每一条暴露的管线是否有磨损的迹象。
他的动作缓慢而认真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这似乎成了他在这片混乱和死亡中唯一能抓住的、具有秩序和意义的事情。
通过维护这些钢铁巨人他或许在试图维护自己内心某种尚未完全崩溃的东西或者说仅仅是为了度过这漫长到令人绝望的时光。
爱丽丝有时会默默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曾经用大锤和玩笑对抗绝望的老兵如今变得如此沉默而专注。
她明白这不是热爱也不是责任感在驱使这仅仅是一种……度过时间的方式。
在炮击的间隙在等待下一次进攻的漫长煎熬里除了紧握武器盯着前方灰蒙蒙的地平线总得找点事情做让自己的手和大脑不至于彻底空闲下来否则那无孔不入的恐惧和虚无感就会像泥水一样淹没你。
阵地周围尸体的处理越来越成问题。
泥泞和持续的交火使得妥善掩埋变得极其困难。
一些尸体被草草塞进弹坑或用泥土稍微覆盖但很快又会被新的炮火翻出来。
空气中那股甜腻而腐朽的气味越来越浓即使在寒冷的雨天也无法完全驱散。
老鼠变得异常大胆在夜间窸窣作响。
爱丽丝感觉自己的一部分似乎已经死去了和珀金斯、戴维斯他们一起埋在了这片弗兰德斯的泥沼里。
剩下的只是一个会呼吸、会移动、会机械地完成任务的空壳。
寒冷、饥饿、疲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构成了她存在的全部。
她不再去想象未来因为未来似乎只有更多的泥泞、更多的炮击和更多的死亡。
她只是活着凭借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本能紧握着手中冰冷的步枪或工具在这由铁锈、泥浆和麻木构筑的五十米地狱里一天又一天地熬下去。
老约翰的锤子敲击钢铁的声音成了这片死寂之地唯一规律的、令人安心(或者说令人习惯)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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