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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人李建国第3章 瓦刀起落

空气被毒辣辣的日头炙烤得滚烫仿佛一块巨大的铁板将整座城市都烙在火热的煎锅上。

老旧居民区改造工地上灰浆桶在摇摇晃晃的脚手架上不安分地晃动着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像是命运沉重的叹息。

李建国这个饱经生活风霜的泥瓦匠粗糙的双手如同树皮般干裂此刻正紧紧攥着那把陪伴他多年的瓦刀。

瓦刀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当他用力将刃口刮过砖面时竟溅起一串细小的火星仿佛是生活苦难迸发出的愤怒火花。

他全神贯注地砌着墙每一块砖、每一铲灰浆都倾注着他全部的心力。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这个苦苦挣扎的男人。

第三十六块砖砌歪了那砖块就像一个调皮又任性的孩子故意和他作对。

李建国眉头一皱嘴里骂了句脏话声音里满是无奈与烦躁。

他弯下腰膝盖用力顶住砖缝双手稳稳扶住砖块试图将它重新归位。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倔强的执着仿佛只要再努力一点就能把生活的困境也一并纠正过来。

裤袋里的铁皮盒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那是他昨天辛苦一天攒下的178块硬币。

硬币在铁皮盒里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却又让人心烦的声音每一声都像是在提醒他生活的艰难。

这些硬币带着他手心的温度和汗水此刻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大腿上更压在他的心头。

离妻子周秀兰下次化疗的费用还差3280元这个数字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他和希望之间。

化疗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无休止的噩梦。

周秀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化疗药物带来的副作用让她痛苦不堪头发一把把地掉落。

可她每次看到李建国还是会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轻声安慰他:“别担心我没事。

”李建国怎么能不担心?那些冰冷的医疗器械、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还有医院催费单上不断攀升的数字像一条条毒蛇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让他喘不过气来。

远处传来手机短信的提示音那声音清脆而突兀在嘈杂的工地上显得格外刺耳。

李建国的心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

他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儿子李明宇发来的短信。

他咬着牙将瓦刀狠狠剁进灰浆里溅起的泥点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糊住了手机屏幕上那行让他心碎的字:“爸老师说暑假辅导班需要缴费了。

”他的目光定格在那模糊的字迹上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李明宇这个懂事又努力的孩子一直是他和周秀兰的骄傲。

孩子学习刻苦成绩优异可如今生活的重担却像一座大山压得这个家摇摇欲坠。

辅导班的费用对普通家庭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对他来说却是一笔难以承受的开支。

他想起李明宇那充满期待的眼神想起孩子为了节省开支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难受。

“老李!磨蹭啥呢!动作麻利点!下午三点前那车水泥必须卸完!耽误了混凝土浇筑扣你工钱!” 工头王胖子挺着油腻的肚子叉着腰站在不远处脸上混合着日晒的油光和一种居高临下的烦躁。

他嘴里叼着烟烟雾缭绕中眼神锐利得像钢钉。

李建国抬起汗如雨下、沾满灰尘的脸望向工头那张写满了不耐烦的脸。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委屈瞬间冲上喉咙他想说“我的手烫伤了”想说“腰实在疼得厉害”甚至想说“给口喘气的时间行吗?” 但看着工头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听着他那句“扣工钱”所有的话都被死死地堵在了喉咙里。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发出一声低沉而含糊的“嗯”然后艰难地、沉默地站直身体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走向堆放着下一捆钢筋的方向。

在这个巨大的钢铁丛林里在这个以效率和金钱为唯一准则的工地上同情是奢侈品诉苦是懦弱的表现。

只有不停地干榨干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才能换取那微薄的、维系家庭血脉不被彻底斩断的生存之资。

中午短暂的“休战”时间总算在工头王胖子一声含糊的“开饭了”之后到来。

机器的轰鸣声并未完全停歇但节奏明显放缓了许多。

李建国拖着几乎散架的身子走到工棚最偏僻的角落。

那里孤零零地放着一个沾满污渍、边缘已经变形的白色塑料桶里面装着早上打来的白开水早已被太阳晒得失去了最后一丝凉意变成了温吞吞的液体。

他拿起一个搪瓷掉得斑斑驳驳、杯口豁了一个小口子的旧茶缸。

茶缸上依稀还能辨认出“先进生产者”几个褪色的红字那是他年轻时在老家工厂的荣光如今只剩下心酸。

他舀起满满一缸水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下去。

温吞的水流冲刷过干得冒烟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抚慰勉强压下了身体内部燃烧的燥火。

他又舀了一缸这次没有喝而是直接举过头顶缓缓地从头顶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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