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魃陇塬骸骨三百万第69章 崆峒雪意浓
出了平凉城往西南走约莫三里地崆峒山的轮廓就越来越清晰了。
像一头伏在陇东高原上的巨兽脊背蜿蜒起伏山顶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在阳光下泛着白亮的光仿佛披了层银甲。
把马拴在这儿吧刘花指着山脚下的老槐树下树干上缠着圈粗绳显然常有人在这儿拴马从这条路上山能近一半。
贺峻霖将枣红马拴好给马槽里添了把草料。
刘花已经提着布包往小径上走她穿的布鞋鞋底沾了层薄雪踩在冻土上留下小小的脚印。
贺峻霖赶紧跟上雪在脚下咯吱作响像谁在暗处轻轻磨牙。
这条路比想象中难走。
起初是缓坡路边长满了酸枣刺枝头挂着冰棱阳光照上去像一串串碎玻璃。
往上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坡越来越陡石阶被雪水冻成了冰壳稍不留意就会打滑。
慢点。
贺峻霖伸手扶住差点滑倒的刘花她的胳膊很细隔着棉袄也能摸到骨头。
刘花站稳了脸有点红:没事我常走。
她从布包里掏出两块粗布递给贺峻霖一块垫在鞋底能防滑。
贺峻霖接过布看着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布垫在自己的布鞋底下手指冻得通红像熟透的樱桃。
他心里一动也蹲下身帮她把布系紧。
两人的手碰到一起像有电流窜过都猛地缩回手却又忍不住相视而笑。
再往上走风渐渐大了。
山坳里的积雪没到脚踝踩下去能听见冰层碎裂的脆响。
路边的松柏被雪压弯了腰枝桠低垂偶尔有雪团从枝头滚落砸在地上惊起几只山雀。
你看那棵松。
刘花指着前面的陡坡一棵老松斜斜地从岩缝里探出来枝干遒劲像条要腾飞的龙去年下暴雨山塌了半边它愣是没倒。
贺峻霖望着那棵松雪压在它的枝桠上却压不弯它的腰。
他忽然想起部队里的弟兄们在战壕里蜷着在泥水里泡着不也像这松一样硬撑着不肯倒吗?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转过一道弯眼前突然开阔起来。
一道山口横在面前风从山口灌进来卷着雪沫子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脸上。
刘花往贺峻霖身后躲了躲他下意识地张开胳膊替她挡住些风。
过了这儿就到中台了。
刘花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那儿能看见整座山。
贺峻霖点点头解下自己的围巾往刘花脖子上绕了两圈:戴上别冻着。
围巾上还带着他的体温绒毛蹭着她的脸颊暖得她心里发慌。
过了山口天地像是被谁泼了桶白漆亮得人睁不开眼。
贺峻霖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景象——这是一片平坦的台地像被巨斧从山腰劈开似的三面是悬崖一面连着主峰。
台地上的积雪没到小腿踩下去能陷出深深的坑。
远处的山峰连绵起伏都披着厚厚的雪像一群卧着的白象。
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仿佛满地都撒了碎金子。
山腰间有几处瀑布平日里该是奔涌的水此刻全冻成了冰柱晶莹剔透最长的那道足有十几丈像从天上垂下来的水晶帘子冰棱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这就是崆峒山的中台。
刘花站在台地边缘风掀起她的罩衣角听说秦始皇当年就从这儿上山的。
贺峻霖走到她身边往下望去是深不见底的沟壑被雪填满了像条白绸带。
远处的平凉城缩成了巴掌大房屋像积木道路像细线偶尔有炊烟升起在雪地里拖出淡淡的灰痕。
他在部队里见惯了炮火硝烟见惯了断壁残垣这样的壮阔宁静让他觉得心里的紧绷一下子松开了。
真美。
他由衷地说。
是吧?刘花看着他眼里的光比雪还亮我每次心里烦了就来这儿坐坐。
你看这山不管底下怎么闹它自个儿就在这儿安安稳稳的。
两人在一块背风的岩石上坐下刘花从包里掏出糜子面馍又拿出个小油纸包里面是刘沐暖腌的酸黄瓜。
先垫垫她把馍递给他我娘说这馍耐饿。
贺峻霖咬了口馍温热的面香混着淡淡的碱味在嘴里漫开来。
他想起在部队吃的冻窝头咬一口能硌掉牙忽然觉得这馍比什么山珍海味都好吃。
风卷着雪沫子吹过来刘花往贺峻霖身边靠了靠他能闻到她发间的皂角香。
听说......咱们可能要开拔了?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贺峻霖点点头:嗯上头有命令过了正月就得往陕西去那边战事紧具体等上面通知。
刘花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馍捏得紧紧的指节都发白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看着贺峻霖的眼睛:到了那边要多当心。
陕西的山比这边陡雪也大。
我知道。
贺峻霖看着她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你也一样在医疗队别总往前线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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