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砥第76章 余波涤荡
--- 许都令官署的地牢平日便阴冷潮湿这几日更是被浓郁的血腥气和绝望的呻吟所充斥。
火把在墙壁上投下摇曳不定的人影如同狱中囚徒挣扎的魂灵。
满宠坐于临时设在地牢入口处的公案后面沉如水。
他不需要刑具也不需要高声呵斥只是用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静静注视着被拖到面前的囚犯便足以让许多人心理防线崩溃。
郗虚被单独关押在最深处的一间石室。
昔日的光禄大夫如今囚服褴偻头发散乱身上虽无明显伤痕但精神已近崩溃。
他蜷缩在角落的草堆里口中反复念叨着“汉室”、“忠臣”、“程昱老狗”等破碎的词语。
当满宠的身影出现在牢门外时他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一颤随即又强自镇定嘶声道:“满伯宁!尔等鹰犬助纣为虐不得好死!我乃汉室忠臣尔等无权审我!” 满宠隔着栅栏声音平淡无波:“郗大夫谋逆大罪证据确凿。
宫中往来密信永昌货栈账册王炆、赵家庄死士口供皆指向你。
供出同党道出宫中还有哪些人与你勾结或可少受皮肉之苦。
” “同党?哈哈……天下心向汉室者皆是我同党!”郗虚状若疯癫“宫中?宫中皆是忠义之士!只恨……只恨天不佑我大汉!让曹操这等国贼猖狂!” 他自知必死索性破罐破破摔试图保留最后一点“忠臣”的体面绝口不攀扯他人尤其是宫中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
满宠不再多问只是对身后的狱卒微微颔首。
狱卒会意打开牢门将一碗浑浊的水粥放在地上。
“你会开口的。
”满宠留下这句冰冷的话转身离去。
对付这种自诩清高、心存死志的文人肉体折磨未必是最有效的无尽的黑暗、孤独以及对未知惩罚的恐惧会慢慢侵蚀他的意志。
相较于郗虚的“硬气”那位中年宦官张让和其他几个被捕的官员、豪强则软得多。
鞭挞、拶指、烙铁……种种酷刑之下惨叫声日夜不绝。
一份份沾着血污的口供被整理出来不仅详细供述了如何通过宫苑修缮等项目挪用资金如何与永昌货栈勾结转运物资如何联络荆州如何策划安成民变以吸引注意又如何最终决定铤而走险发动宫变更攀咬出了许多之前未曾留意到的中下层官员和宫中侍从。
许都乃至关联郡县一张更大的叛逆网络图在血与火的淬炼中逐渐清晰地浮现出来。
尚书台内气氛与前几日又自不同。
之前的惶恐不安如今已被一种噤若寒蝉的死寂所取代。
崔林“病”了告假在家休养。
谁都明白这位老尚书令经此一事威望扫地即便日后回到台阁也不过是个泥塑木雕的摆设真正的权柄已悄然转移。
陈暮坐在自己的值房内案头堆积的文书依旧如山但往来请示的郎官、书佐态度愈发恭谨甚至带着一丝畏惧。
他们不清楚这位年轻的陈侍郎在平定叛乱中具体扮演了何种角色但他能在如此风波中安然无恙并且得到满宠当众“委以重任”的暗示其能量背景已不言自明。
徐元寻了个空隙进来低声道:“明远崔公这一‘病’台内诸多事务停滞尤其是涉及南征后勤的文书几位郎官都不敢擅专堆积在你这里……你看?” 陈暮放下笔揉了揉眉心。
他知道这是权力真空期的必然现象也是满宠乃至邺城希望看到的局面——由他来实际主导尚书台的运转确保曹操意志的畅通无阻。
“无妨。
”陈暮语气平静“将亟待处理的南征文书先整理出来我即刻批阅。
其余日常事务知会各位郎官依例办理若有疑难可来问我。
” 他并未表现得急不可耐地揽权而是有条不紊地开始处理最紧要的军国大事同时将常规权力下放既体现了担当也避免了给人留下吃相难看的印象。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午后那位素来与郗虚走得近的李郎官竟主动来到了陈暮的值房。
他面色灰败眼窝深陷显然这几日未曾安眠。
“陈……陈侍郎……”李郎官声音干涩拱手行礼的姿态近乎卑微。
“李公有事?”陈暮抬眸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李郎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交加:“侍郎!下官……下官一时糊涂此前多有得罪还望侍郎海涵!下官与那郗虚只是……只是寻常同僚往来绝未参与其逆谋啊!侍郎明鉴!求侍郎在满令君、在司空面前为下官美言几句下官……下官愿肝脑涂地报答侍郎!” 他磕头如捣蒜额角很快见了红。
这是眼见大势已去前来寻求政治庇护了。
陈暮静静地看着他表演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他知道李郎官未必直接参与了宫变但与郗虚集团瓜葛甚深是肯定的否则不会如此惊慌。
是保是弃并非他一人能决定也需看其后续价值与邺城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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