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邪侠第15章 苗疆的故事上
竹屋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敲打着宽大的芭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无数细密的低语。
屋内一盏桐油灯在竹桌上跳跃将昏黄的光晕投在三人身上。
阿古拉裹着厚厚的羊毛毯斜倚在铺着柔软兽皮的竹榻上重伤后的脸庞略显苍白但那双清澈的眼眸却亮得惊人紧紧锁在玉婆婆身上。
顾远盘膝坐在榻边身形挺拔如松虽已洗耳恭听多时姿态却无一丝松懈深邃的目光透着契丹贵族特有的锐利与凝重。
他知道玉婆婆口中吐露的绝非闲谈轶事而是能撬动苗疆根基、关乎他们此行成败的古老密钥。
玉婆婆佝偂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她身上靛蓝的百鸟衣仿佛吸尽了室内的光线唯有银饰在偶尔的晃动中折射出一点冷芒。
她干枯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衣角目光似乎穿透了竹壁投向那百年前被烈日烤焦的苗疆群山。
“我先从我记事时候讲吧。
”玉婆婆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沙哑却穿透雨声清晰地传入顾远和阿古拉的耳中“老婆子要讲的是苗疆的‘根’是埋在血泪和尸骨下的‘源’。
那时候头顶的天是土官老爷的天;脚踩的地是土官老爷的地。
我们苗人生下来就套着枷锁名字叫——‘田丁’。
” 她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悲凉。
“田丁是什么?是土官老爷圈在栏里的牲口!比牛马还不如!牛马累死了老爷还心疼他的财产。
田丁死了?山沟里一丢喂了野狗豺狼老爷眼皮都不抬一下!最好的谷子得堆满老爷的仓;最肥的猎物得挂上老爷的梁;采的药、挖的矿、熬的盐……通通都是老爷的!这还不算老爷要起高楼、修别院了寨子里所有男人不管你是刚下田回来还是婆娘在屋里难产一声锣响就得丢下一切去!扛木头、背石头干到吐血骨头断了能换回啥?一碗照得见人影的稀粥那就是老爷天大的恩典!” 玉婆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懑: “最可恨的是什么?是土官和土官为了一口盐井为了一片林子为了一丁点蝇头小利就能撕破脸皮打起来!他们穿着大唐官家赐的锦袍坐在高头大马上拔出明晃晃的刀指着对面寨子——‘给我杀!砍下那些贱骨头的人头老爷赏你们半斤盐巴!’ 听听!半斤盐巴!就让同祖同宗的苗家汉子拿着锈柴刀、破竹矛冲上去杀自己的兄弟!流的血染红了溪水染红了山坡最后肥了谁的地?还是土官老爷的地盘!这就是大唐皇帝老儿赏给苗疆的‘王法’!这就是他们挂在嘴边的‘安抚’!” 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枯瘦的胸膛起伏着。
阿古拉眼中流露出深切的同情顾远的面色也更加沉凝。
他们虽来自草原见惯了厮杀但这制度化的、世代相袭的奴役与自相残杀仍令人心底发寒。
玉婆婆喘息稍定浑浊的目光投向摇曳的灯火仿佛那跳动的火焰中正映出百年前那场几乎焚尽苗疆希望的灾难。
“那是乾符…大概是乾符四年(公元877年)吧?老天爷像是把苗疆给忘了。
太阳毒辣得像是烧红的铁块日复一日地悬在头顶。
田里的水早早就干了裂开的口子能塞进娃崽的拳头。
山上的树叶子都卷成了筒蔫黄蔫黄的。
溪涧断流露出晒得发白的石头。
寨子里的水井一天比一天浅打上来的水混着黄泥带着一股子土腥味。
” “饿渴像两条毒蛇死死缠着每一个寨子。
娃崽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了眼睛大大地睁着望着空荡荡的米缸。
老人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干硬的竹席上再没起来。
寨子里弥漫着绝望的死气连狗都懒得叫唤了。
” “土官老爷们也慌了。
他们的粮仓虽然还满着可田丁要是死光了谁给他们种地、打猎、卖命?他们想起了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
求雨!用最古老、最‘诚心’的法子——血祭!” 玉婆婆的声音变得冰冷而颤抖。
“祭坛就设在雷公山脚最大的盘瓠庙前——那时蚩尤老祖的神位早被大唐的官儿们砸了硬塞进来盘瓠。
土官老爷们穿着他们最‘体面’的大唐官袍戴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不伦不类的幞头煞有介事地焚香祷告。
坛前捆着三牲:牛、羊、猪都被饿得皮包骨头。
但这不够!远远不够!土官老爷们说是蚩尤老祖的余孽惹怒了上天要用最纯净、最鲜活的‘人牲’才能平息天怒!” “消息像瘟疫一样传开。
寨子里人人自危尤其是家里有年轻姑娘的吓得魂都没了。
白天不敢出门夜里睡觉都用木头顶死门闩爹娘整夜守着女儿眼睛都不敢合一下。
可…有什么用呢?” 玉婆婆的声音哽咽了眼中第一次蓄满了浑浊的泪水顺着深刻的皱纹蜿蜒而下。
“土官老爷的亲兵骑着马挎着刀像驱赶牲畜一样冲进寨子。
他们手里拿着名册——那是寨老们为了讨好老爷早就‘献’上去的各家女儿生辰八字!他们挨家挨户地搜!砸门!抢人!哭喊声、咒骂声、哀求声…撕心裂肺!整个苗疆变成了人间地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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